譚皇後親自在前面引路，陸琬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，承錦卻走在最末，一行人進了太子的寢宮。

一股刺鼻的藥味穿過了竹簾飄了出來。陸琬心中有些忐忑，她最終還是跟著皇後跨進了那間內室。

太子背朝上的躺在床上，宮女們已經將紗帳卷了起來。

譚皇後上前喚了一聲：“太子，已經傳了陸氏女來給你看病。”

太子聽見母後叫他，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。

譚皇後心中焦灼，在床沿邊坐下了，守在跟前，對陸琬道：“你來看看吧。”

陸琬將藥箱放到了一小幾上，走上了腳踏，屈禮道：“拜見太子。”

“這時候整那麽多的虛禮做什麽，快給把脈！”

在皇後的催促下，陸琬終於搭了脈。她靜心的數著脈，脈象很是細弱，時斷時續的，很不理想。接著又問太子哪一處疼痛，什麽地方出血。太醫院給服的什麽湯藥。

侍奉的宮女倒是事無巨細，回答得很詳盡。

陸琬又讓人解了太子的衣衫，當著譚皇後的面，陸琬給察看了身上受損的地方，有手肘、腳踝都有大片的淤青，左上腹疼痛，特別是在深呼吸的時候疼痛感會有加劇。所謂的內出血，應該就是指這裏了。

陸琬輕輕的按了按，果然太子疼得叫了兩聲。

譚皇後不悅道：“你知道他疼還按！”

被皇後這樣一斥，陸琬忙收回了手。

仔細的瞧過一番後，陸琬心中已經有了結論。太子很是清醒，有些話自然不好當著他的面說。

譚皇後也明白，便親自給太子蓋上了被子，放下了帳子，命人好生伺候著，率先走了出去。一直到了西邊的屋子，譚皇後坐下了，開口道：“你說吧，能治嗎？還有沒有什麽辦法？”

陸琬跪了下來，磕頭道：“請恕民女無能。”

“無能？”譚皇後一拍桌子，慍怒道：“這會兒就無能了，當初怎麽還敢壯著膽子和我對著幹呢？現在就怕擔責任呢？”

陸琬並不回避，率直的答應道：“是。”

譚皇後氣得不輕，兩眼瞪著進來的承錦，呵斥道：“這就是你給推薦好人，自己看看是個什麽樣子。”

承錦忙上前行禮道：“母後，陸姑娘並不清楚太子哥哥的情況，之前也沒說她就一定能治好。請您別責怪她。”

譚皇後冷笑道：“我就知道你護著她，有本事你護一輩子！”

承錦頭埋得更低了，不敢隨意開口，臉頰卻微微的發熱。

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僵，陸琬直直的跪在下面，皇後沒有開口，誰也不敢讓她起來。

這時候太子妃抱著女兒進來了，她怕皇後遷怒與陸琬，上來打破了僵持。

“母後，成郡王太妃已經入宮了，正等著要見您呢。”

譚皇後才道：“她倒早。”說著，理了理衣服，緩緩站了起來，外面已經擺了全副的執事，浩浩蕩蕩的回坤寧宮去了。

太子妃一手抱著孩子，一手要去拉陸琬起來。

陸琬跪著沒動，對太子妃磕頭道：“請恕民女無能。”

“嗳，你起來說話吧。我不會怪罪你的。”自從太子出事後，自從太醫院的人相繼來給太子瞧過病，這些天過去了，癥狀一點沒有減輕，她便知道情況很不妙了，心中甚至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。

無力感從頭頂一直蔓延到腳尖，陸琬覺得自己是沒有資格站在這裏的。她到底是辜負了端王的信賴。

“陸姑娘，只是我們自己不死心，還抱著那麽一絲的幻想。沒事的。”太子妃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
陸琬餘光看去，卻見太子妃強忍著悲傷，將頭埋在了女兒的繈褓裏，親了親女兒嬌嫩的小臉，淚水滑落到了女兒的臉上。到底是母女連心，郡主此刻仿佛也能感受到母親的悲痛，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。

承錦擰緊了眉頭，他同樣不願意讓陸琬為難，走在她身邊，低聲與她道：“請隨我來。”

陸琬愕然的望著他，承錦點點頭，便出去了。

陸琬再次給太子妃行禮道別，太子妃強忍著悲傷沖陸琬擺擺手，示意她出去。

陸琬躬著身子一路退到了門邊，這才轉過身。承錦正站在院子裏的芭蕉叢下，見她上來了，這才拄著拐，慢慢的在前面走著。後面跟著一群宮女內侍。

陸琬跟在承錦身後，出了宮門，經過了長長的巷子。陸琬目不斜視，只顧跟著承錦的步子，這層層的宮門，一堵又一堵的紅墻讓她心裏十分的憋悶。

一直到了永和宮。此處與承乾宮緊鄰，所以暫時成為了伏玉的住處。承錦在宮門外略站了站還是進了內。這會兒伏玉還在上書房裏習讀功課，只剩下宮人們守著屋子。

宮人見承錦來了，紛紛上來行禮問安。

承錦面色平靜，他也不進正殿，只到了一間抱廈。在桌前坐定了，宮人們奉了茶，承錦擺擺手，服侍的都到了廊上候著。

承錦瞥了一眼陸琬，指了指跟前的一張椅子道：“你站著怪累的，坐下說話吧。”

陸琬哪裏敢坐，依舊垂首侍立，謝絕了承錦的好意。

“陸姑娘，之所以請你來，是因為我和太子妃都抱著同樣的心情，還存著那麽一絲的希望，沒想到還是這樣的結果。”

陸琬忙道：“到底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意，民女心中有愧。”

“別這樣。或許這就是命吧。我已經和母後商量過，打算貼個皇榜，召集天下有為的大夫入宮來給太子看病，要是運氣好，說不定就遇上有能耐的，太子說不定就有救了。”

“是，王爺這樣做很對。”

“我也實在沒法子了。父皇不在京中，太子哥哥又病著。總覺得少個主心骨，母後到底是個婦道人家，見識有限，心中有想法也不見得和她能好好商量。陸姑娘，讓你白走一趟了。”承錦心中竟是無奈。

陸琬有些無力道：“很抱歉沒能幫上什麽忙。”

“沒事的，你別有太多的負擔，說不定後面還會有麻煩你的地方，到時候你再相助就行了。”承錦一直以為陸琬對什麽都是十分有底氣的，經歷過了嫂子的不孕癥，經歷過了伏玉的耳聾，他便以為陸琬是神醫，無所不能，沒想到這次神醫也沒有辦法了。她不能治的話承錦心中也略安了心，倘或陸琬答應了治療，後面又出了什麽問題，不就成為了第二個陸詠麽。承錦不想讓陸琬陷入危險中。

一方面希望她能治，一方面又希望她不治。承錦覺得自己已陷入了矛盾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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